3.
煩！初夏將腳踏車停在學校的地下室後，這麼想著，她頹喪地吐出一口氣。末海昨天並沒有來找她。初夏有點沮喪，她很納悶那天在頂樓的末海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假。也許，她是精神崩潰到某種程度才會看見末海這個幻影，而昨天因為姚戾的關係，她好多了，所以末海再也不會出現了，是這樣嗎？
初夏越過操場後，走上樓梯。
「蝸牛都爬得比妳快。」
聽見這聲音，初夏嚇得立刻轉身。
是姚戾。他穿著一身用熨斗燙過的整齊制服，沒紮。他就站在初夏身後，傲氣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一臉訝異的初夏。
姚戾往上走了幾個臺階，輕快地越過初夏，過了幾秒，他發現身後的初夏似乎沒有任何動靜，納悶地轉過身。
初夏站在原地，貪婪地吸了一大口晨間空氣，空氣裡還夾雜著些許姚戾身上的肥皂香味。
「妳在幹嘛？」姚戾看見初夏的樣子，不禁失笑。
陽光在姚戾身後灑落，形成了一道刺眼的光芒，初夏從微瞇的眼中發覺，此刻的姚戾看起來就像天使。
她緩緩步上樓梯，姚戾也跟著她的腳步走著，等到兩人同時站到走廊上時，初夏開了口：「雖然這句話對你來說可能有點微不足道，不過……謝謝你。」她雙手緊抓著書包肩帶，淡淡的語氣裡透著成熟。
「別那麼禮貌，讓我很不習慣，而且……我什麼都沒做耶。」姚戾倒退了一步。
「才怪。」坐在她身邊時常逗她笑、在她心情不好的時，陪在她身邊、她考不好時，犧牲下課時間教她……他做的，可多了！
○○○
中午用餐時間，初夏又想躲到學校頂樓。踏上頂樓的一瞬間，一陣強風吹來，讓她幾乎穩不住腳，踉蹌了一步。這一步，剛好讓她往後撞進了某個人的懷裡。
「啊！」她驚呼，轉過身想道歉，但看到姚戾似笑非笑的面容時，道歉的話頓時卡在嘴裡。
「嗨。」姚戾說。
「你……你怎麼又跟來了！」現在她最想要一個人靜一靜，一個人！
「我每天都會上來啊。」他無辜地眨著眼。
初夏沒有再說什麼，她決定下樓。身後的姚戾在看到她下樓梯的同時，也跟著改變路徑，下了樓梯。
他根本就是存心跟著她！初夏無奈地想。她在樓梯間煞住了步伐，穩穩地站著。
「走開。」她微微轉頭，試圖冷靜告知，語氣裡夾帶著滄桑無奈。
「我只是要下樓。」姚戾摸摸自己掛在手臂上的學校外套，臉上有一抹純真的笑。
初夏沒再說話，現在，單單一個字就可以讓她眼眶裡的淚水決堤，想到他這麼努力就只是為了讓她心情好一點，她就想哭。
她實在承擔不起他的溫柔……
「姚戾！」樓梯間，班長的叫喚聲伴隨著腳步聲逐漸逼近初夏和姚戾---他是來找姚戾的。
怎麼辦呢？平常在班上個性很開朗的她要是被看到眼眶紅成這樣……
她慌亂地轉身，視線剛好對上了撇唇微笑的姚戾。
苦澀。她雙手緊抓著百褶裙的裙擺，還來不及說半個字，眼前的視線突然一片漆黑，緊接著一陣好聞的香皂味撲鼻而來。
姚戾做了什麼？
「啊！你果然在這裡！」班長的聲音近在咫尺，他就站在初夏身邊，她卻看不到他！
「有事嗎？」姚戾問。
「你今天放學後要打球嗎？」
「好。」
「那，放學後學校籃球場見…欸？這個女生是誰啊？」班長似乎注意到她了。
「我朋友。」姚戾說。
「她幹嘛把外套蓋在自己臉上？」班長笑了。
「這個我處理。好了，你快回去吧！不是很多事要忙嗎？」姚戾輕推著班長，下起逐客令。
「好啦，我回去囉！對了，如果你有看到初夏，幫我跟她說我找她喔。」
在確定班長走掉以後，初夏吞了口口水，感覺自己的心臟狠狠縮緊，初夏知道……自己一定哭了。淚水滑落嘴角，甚至滲透到嘴裡，嚐到鹹鹹的滋味時，初夏哭到無法自拔。
想起熙寧從不發脾氣的性格，想起姚戾沉鬱裡帶著穩重的個性，想起她和熙寧這幾天的冷戰，她哭得更大聲。
「外套這主意很蠢，不過我看妳似乎不想被看到。」姚戾的聲音在外套外響起，樓梯間的紛擾似乎被隔絕了起來，初夏此刻只能聽見他的聲音。
「哥，」沙啞的嗓音透著些許猶豫，外套底下的初夏終於敢叫出那個她始終不敢開口的稱謂，「謝謝。」
姚戾是她的哥哥，但他們沒有任何血緣關係。初夏升上國中那年，媽媽和一個男人結婚了。他們沒有舉辦儀式，沒有任何親戚朋友知道這件事，他們在戶政事務所登記成為夫妻。
那天，媽媽帶著一個男人進到家裡面，她對初夏說，這是她的新爸爸。男人的身後站著一名面無表情的男孩，初夏的媽媽對她說，這是她的新哥哥。新爸爸和新哥哥沒有搬進來和初夏她們一起住，初夏感覺得出來，新爸爸和媽媽之間並沒有愛情。新爸爸是初夏爸爸以前的好朋友，出於義務，同樣出於對孩子們的考量，媽媽和新爸爸因此讓沒有媽媽的姚戾和沒有爸爸的初夏成了兄妹，這些動作是如此順理成章。
三年間，她和哥哥幾乎沒什麼互動。通常，姚戾想對初夏說些什麼時，初夏會紅著臉轉過頭假裝沒聽見，姚戾以為妹妹很討厭他，從那之後，他沒再試圖和初夏講話。偶爾，初夏偷偷打量他被他發現時，他會對初夏露出一抹好看的微笑。
他們一直沒講過話，直到升上高中那年，老師將他們的座位安排在一起的那瞬間，姚戾那句「請多指教」似乎涵蓋了許多情緒。
請多指教，每次看到我就臉紅轉頭的妹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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